经济学虽然发展迅速,但是直到20世纪末,它距离真正享有现代力学理论那么经得起推敲的逻辑体系还差得很远。卡尔·波普(KarlR.Popper)认为经济的发展历程现在仅仅是“进入了牛顿革命的前夜”。如果把力学比喻为一出完整的《哈姆雷特》,现在的经济学还没有发展到主人公获知亡灵暗示的那一幕。
经济学既然还没有真正精彩登台,怎么会有经济学家上来宣布经济学这出大戏已经终结了呢?
我体会《经济学的终结》(经济科学出版社)的作者(美国)迈克尔·佩雷曼教授可能要终结的是迄今为止处于主流地位的那些经典经济学家们用以构筑经济学理论体系的那种方法,那种一脉相承、用韵味十足的科学主义手法建立宏大体系的执着(甚至可以称之为偏执)努力。在阅读后,果然验证了我的想法。用作者自己的话来解释他的写作目的,就是:“只要流行的传统经济理论阻碍了我们工作和生活的新机会和新方式,它就意味着是一种威胁。从这种精神出发,本书呼唤经济学的终结,并要求经济学向一种全新的、但尚不明确的组织我们物质生活的方式开放。”
经济学毕竟不是巫术,因此,它不应当被终结掉,而是让构筑它的人们改一改工作方向,要使经济学向能揭示经济生活的规律方向发展,而不要一味地去攀附或修补大师们头脑中的那种理性体系。
迈克尔·佩雷曼说:“我们很难发现有什么东西可以排除在经济之外。”并说在现代,“经济是一个无所不包的主题”。经济既然是那样一种浑浑然,巍巍然的庞然大物,那么人们就不应当只把眼光局限在利润产生的那一刹那,至少不要仅仅热衷于研究产生利润的那一段激烈竞争的那段过程,在这段时间里,人们刻意于研究减少投入数量的生产过程,着眼于最大利润的交换之实现。
没有对经济全过程的充分研究,甚至没有认识到“经济是一个无所不包的主题”,经济学理论怎么能消除经济危机和经济衰退呢?又怎么能成为敉平经济周期的良方呢?
凯恩斯主义者完全忽略了市场的内在矛盾,他们非常自以为是地认为,凭借其所受的科学训练就能使经济和谐运行。阿瑟·奥肯(ArthurOkun)曾说:“更有力、更协调地运用经济政策工具,就能使经济周期成为过去,并反驳停滞不可避免的神话”。
这口气,明显着就是握有全部经济学法宝的人才有如此大的把握发此大话,但实际上让这些主流经济学家们看不懂的经济现象仍在层出不穷,“滞胀”现象还没有很好地解释好,违背失业率与工资逆相关的现象又出现了。这怎么能让那些主流经济学家门能自圆其说呢?
在这里,凯恩斯主义者为人们“设计”出了一个万能管理者的角色,这个角色的面孔是政府,其灵魂却是凯恩斯主义。他们编造了这样一个神话:经过凯恩斯主义的“科学训练”的政府,可以使经济实现的可持续发展,而不再出现那种“发展——衰退——发展——衰退”这种恼人的周期性。
政府主导型经济在20世纪是创造出了前所未有的奇迹,但也造成了前所未有的灾难(两次世界大战)和空前恐怖的恐慌(二战后长期的冷战阴云)。我们不是把这归咎于凯恩斯主义,而是说是凯恩斯主义迎合了这一潮流,成了盲从者,人云亦云者。这样的一套东西怎么能长久灵验呢?这套“主义”必定会被终结,而真正的科学的经济学就是在克服这样貌似终结科学的层层阻障过程中前进的。
佩雷曼先生并不习惯于武断地否定什么、终结什么,他为经济学的某些缺陷痛心疾首。他由于将身置于主流之外,因而许多思想是那些主流经济学家所难以窥见的。
在对经济理论的本质所做的概略考察中,我们已经看到,虽然许多经济学家证实了经济的进步伴随着长期固定资本的积累,但现代经济理论一般都回避与长期固定资本积累这一棘手的主题交手。
佩雷曼的这段话尤其应当引起我们中国经济学界的注意。
大量非理性行为存在于经济活动中,经济学家熟视无睹,或者假装看不见,而一门心思地去演绎天国中才存在一般理性均衡,就使得经济理论越来越华而不实脱离现实。于是佩雷曼忿激地说:“我只是想揭示,经济学是一种伪科学(pseudo·science)”(见《经济学的终结》第9页)。
佩雷曼这句话言重了,我不能同意。这或许是中美两种语言差异所造成的语境偏差。我认为经济学还要存在下去,还会在不断的试错过程中步履艰难地发展下去。或许在某一天,一种新的框架的经济学理论的建立,能使经济学发生崛起一样的萌发。因为只有当一种不成熟理论受到充分的足够的质疑之后,才有可能脱胎换骨重获新生。但即使到了那一天,也仍旧不是经济学的终结日,人们还会继续探索新的方法和理论,推动经济学的不断进步。